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立接待客人,第一次一次性卖出去十二个包,捏着热乎乎的一千零八十块钱,她兴奋得双颊泛起少女的红晕,仿佛一瞬间年轻了十几岁。

    “咋,那几个女的啥情况?”忽然,刘老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,眼睛贪婪的盯着她手里的钱,桌上还有一堆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零钱。

    刘惠脸色一冷,“买包的,娘你啥事?这个点儿不用带小峥吗?”

    “害,那孩子睡午觉呢。”刘老太一屁股坐皮沙发上,舒服的闪了闪屁股,仿佛是想要试试它会不会弹起来。又端起半杯浓浓的茶叶水,“咕噜咕噜”灌喉咙里去,还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,“这茶叶水就是香,一看就是好茶!”

    刘惠傻眼了,“娘啊,这是别人喝剩的。”我还没来得及收去洗嘞。

    “谁喝剩的?不是你吗?”刘老太咂吧咂吧嘴,满不在乎,反正闺女喝得她就喝得,都她肚子里爬出来的,讲究个啥嘞。

    刘惠指指门口刚出去的客户:“都说了是买包的……娘不是我说你啊,你咋还是改不了这臭毛病,捡到啥狗屎都往嘴里送,万一有个传染病啥的……”

    她在顾家生活这一年多,生活习惯得到了非常明显的改善,也没少听幺妹的念叨,啥“传染病”的,她说不出子丑寅卯,可大道理是懂的。

    谁知,刘老太却“呸”一口,“放你娘的狗屁!诅咒你娘生病,狗吃了你的良心!”

    刘惠:“……”

    刘老太要是讲道理,她就不是刘珍的亲娘了。只见她一屁股重重地坐皮沙发上,“本来好好的,被你一咒,我这心口还真闷,我……哎哟,不行,你得把钱给我看病去。”

    说着,就去拿钱。

    可刘惠是什么人?钱可是她的命根子。

    只见她一把扑上去,将厚厚一堆人民币压在自己胸脯下,“娘你要抢我可就叫人了啊!”

    开玩笑,丢了一块都得她赔的!

    刘老太本来没打算抢多少,就想摸个几十块,谁知她这么“不识好歹”,立马脸色一变,假抢变真抢了!

    母女俩,一个抢,一个护,没一会儿就打起来了,你挠我脸,我抓你头发,顺便现场直播十八代祖宗问候(虽然被鞭尸的压根就是同一批人)。正巧春芽和小彩鱼过来给刘惠送饭,听说老太婆居然敢抢她们家的钱,立马撸撸袖子加入战斗。

    小彩鱼长手长脚,身体又灵活,大家那是最占优势的。

    春芽不止生理战斗力强,骂人也是能把刘惠骂自闭的那种,可怜刘老太被她们压着打不算,还被骂得一口老血喷出来,别说抢钱,最终是带着一身伤逃走的。

    “好孩子,这家里也就你俩知道心疼我了。”刘惠发自内心的感激她们,谁知俩小丫头“哼”一声,走了。

    刘惠:“……”当我啥也没说,这家里啊,还是我最没地位!

    当天下午,听说刘老太公然上厂里抢钱,崔老太那暴脾气,立马纠集三个儿媳妇并两个孙女上胡家,破口大骂,要不是还看在胡峻和胡菲的面子上,她们能把刘老太揪出来掐一架。当然,因为这一骂,其他人也知道他们家新出一款红色皮包了,当天晚上就有人慕名而来。

    没几天,做出来的三百只新包就被抢光了,这是在没有出去跑销售的前提下,散客自己找上门来买的,证明这颜色绝对能吃得开,厂里愈发加大生产力度,准备赶在国庆节再出一批,挣点过节费。

    今年的中秋节,厂里给工人发月饼票不算,还额外的每人三十块过节费,外加又涨了十块工资。至此,大河皮革厂成为整个大河口工资最高的单位,比市三纺还高出十块。

    你就说吧,这样的好单位,谁不想去?

    那些迟迟等不来招工信息的知青们,都想疯了,宁愿上赶着做零工也行。

    可厂子规模就这么大,再招工人也是浪费劳动力,白白增加用人成本,况且用熟了老工人,再来新的还得从头教起,崔顾两家人也嫌麻烦。

    这不,因为他们的“见死不救”“不近人情”,很快,幺妹发现阳城市刮起了一股奇怪的风。就是,嗯,本该有好名声的大河皮革厂居然提起来就让人摇头,也不是说他们产品质量不行,也不是说有拖欠款项延迟交货啥的。

    还是曹宝骏给她送来一本小说——《腐烂的我们》时,她才知道原因。

    这是一本最近新出的知青小说,以知识青年在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期间的生活工作为主题,讲述这场刚结束的十年浩劫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的沉重打击。这类文学作品,统称“伤痕文学”,是最近爆炸式发展的文学艺术作品中的一种,也是最有受众的一种。

    上到六七十的老干部老知识分子,下到她们这样的中学生,都是伤痕文学的忠实拥护者。因为受众者多而广,出版社的机器忙得停不下来,作家们的笔也停不下来,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伤痕文学作家,社会上还兴起了写作培训班!

    幺妹之所以知道这么多,那是因为这狗屁的写作培训班居然请妈妈去讲课,说讲一节课就是三十块钱。妈妈当时觉着不对劲,写作是靠大量的阅读量日积月累来的,哪有什么速成班,所以当时就给拒绝了。

    谁知这狗屁写作班居然把未经妈妈同意,把妈妈的名字挂在招生广告上,要不是静静阿姨混进去,还不知道他们居然挂羊头卖狗肉!

    小地精可气坏了,为此不止讨厌这类速成班出来的“作家”,还对这类文学作品十分不感冒,所以这本《腐烂的我们》就行了很久,市一中里家庭条件好的学生几乎人手一本,她却听也没听说过。

    而最关键的是,这本小说里,女主角下乡的地方,居然是一个叫“大河皮革厂”的工厂,厂里领导人面兽心,色种饿鬼,工人和农民们穷凶极恶,把可怜的柔弱的怀抱理想的女主角欺负得都快抑郁而终了!这座工厂真是集“邪恶”“自私”“贪婪”为一体的资本主义血汗工厂!

    幺妹一看,哪还有不明白的,他们家厂子被误伤了呗。

    其实,以她的眼光看,这事表面看起来是坏事,坏了他们厂的名声,可转念一想,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广告呢?很多看过小说的人,万一哪一天路过大河口,看到或者听到工厂名字,怎么说也得去看看那让人恨得牙痒痒的“血汗工厂”吧?

    只要有人来,就会有人买,就能给她们创收,一来二去,厂子也能声名远扬不是?

    她不怕黑红,因为她相信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,不会因为一本小说中的偶然情节,而迁怒于无辜的工厂。

    然而,当她反倒书的最后一页,看见作者诉说自己创作灵感来源的时候,她发现作者是临时给“血汗工厂”改名的,原版本来是叫“益民皮革厂”,因为看不惯“某些乘着改革东风富裕起来的农民资本家”而临时改的!

    你听听你听听,这不明摆着就是在说:老子看不惯的“农民资本家”就是你大河皮革厂吗

    关键吧,她要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出她看不惯皮革厂哪儿,她们都还有反驳和解释的余地,可她啥也不说,就这么云里雾里几句话,却留下了更大的想象空间,让读者尽情的联想!

    这就是中伤,赤裸裸的中伤,毁坏皮革厂名誉,可幺妹又拿她没办法,因为作者完全可以说“若有雷同,纯属偶然”,大家还真拿她没办法。

    还腐烂的我们呢,腐烂的是她自个儿吧!绑上一代人给她低俗的人品做陪嫁,她才腐烂嘞,她全家都腐烂,她家方圆十公里都腐烂!

    幺妹十分生气,恶狠狠地把“胡晚秋”这作者记下了,别让她小地精遇到,不然……哼哼,小地精可是很记仇的。

    大家除了生气,拿这样的无赖文人是真没办法,陈静出主意,让黄柔也这一本《灿烂的我们》讽刺回去,给工厂正名。可大家都觉着生产重要,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跟疯狗对咬上,她要吠就让她吠吧。

    可饶是如此,厂里的生意也明显打了折扣。

    到十一月底,除了提前完成的二万五订单,居然一个像样的大单都没接到。

    可见,文人的笔,完全有可能成为杀人不见血的刀。

    进入十二月后一个星期,徒步小分队趁着秋高气爽,雨水不多的时候,在走了三个月山路之后,都瘦了。

    幺妹自从胸前开始发芽后,总是又胀又疼,有时候还会影响食欲,再加每天几公里的运动,瘦了四五斤,脸部轮廓更明显了。原本肉乎乎的小脸,开始变成尖下巴,五官看起来也更精致了。

    菲菲和丽芝本就瘦,现在自然变得更瘦了。但精气神却更好了,两棵小白杨似的,挺拔,向上。

    就是小胖子蔡明亮,也奇迹般的变了个人——他可是瘦了二十斤的呀!

    二十斤是啥?一只肥厚的完整的猪后腿也就这个重量。想象一下,身上少了一只猪后腿,那得瘦到啥程度吧!他原本挤成一团的五官仿佛被人强行拉开,拉得平平整整,舒舒展展,大家这才发现,他的眼睛其实不小,甚至还挺大挺有神的。他的鼻子也没那么塌,山根还是有的……他的嘴巴也不是天生小鸡嘴儿。

    另一方面,因为更多的精力花在学习和运动上,饮食规律了,零食吃得少了,烦心事少了,情绪开朗了,他那层层叠叠的青春痘居然也奇迹般的好了!

    这时,大家又发现,他的皮肤是真好,不止特别白特别细腻,最关键是没留下任何痘印!

    “蔡明亮你说你以前咋那么胖呢?白瞎了这一副好五官。”杨丽芝一路走,一路叨叨。

    蔡明亮害羞的笑笑,偷偷看了一眼前头走得最快的女孩,眼里流露出感激和自己也察觉不了的某种特殊情愫,这是一个他那么丑她都不嫌弃的女孩啊。

    杨丽芝和胡菲对视一眼,嘻嘻哈哈笑起来。

    她们已经开始懂那么一丢丢事情啦,知道蔡明亮喜欢好朋友,但她们更知道,好朋友是不会喜欢他的。

    “绿真等等我们,干嘛走那么快。”

    崔绿真回头,嘟着嘴说:“那个胡晚秋好坏,她把咱们厂害惨了。”刚买的设备,刚准备大干一场,被她这么一诋毁,没订单还怎么挣钱?

    杨丽芝和菲菲曾经也是胡晚秋的粉丝,现在嘛,粉转路人,甚至转黑了,这他妈就是瞎写的!

    “要不,咱们想个办法报复回来?”蔡明亮忽然说。

    “怎么报复?”

    他晃了晃清秀的脑袋,“要不咱们写大字报吧,贴她们家墙上,把她的罪行告诉世人,让大家唾弃她。”

    “对,好主意,绿真你字写这么好看,肯定会有很多人看的!”杨丽芝附议。

    就是胡菲也说:“是呀,到时候我去帮你贴,给你刷浆糊,还能再给她画一幅丑丑的画像,气死她!”

    幺妹一开始也觉着可行,听着就怪解气的,可想了会儿忽然反应过来,“贴大字报不是文革复辟吗?”

    其他人:“……”

    被她否决后,蔡明亮一点儿也不气馁,晃了晃脑袋,“那要不,我找几个兄弟,用麻袋一套,给她打一顿?”

    丽芝再次点头:“嗯嗯,好主意,到时候我也要去,我要狠狠踢她一脚,问问她的良心是不是让狗吃了!哼,咱们大河皮革厂这么好,物资交流会带动了……”

    胡菲有点怕怕的,毕竟是打人耶,弱弱的问了一句:“会……会不会不太好?”

    她总觉着,什么事都能通过沟通解决,尽量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。

    果然,崔绿真也非常不赞成,打人是下下策,甚至都不算一项对策,最好是能“不战而屈人之兵”。

    一路商量到家,也没商量出个可行办法来,幺妹垂头丧气,“唉”一声,“先回家吧,明天你们有空没?”

    丽芝和菲菲还没说话,蔡明亮抢着说:“有空有空,你有什么事吗崔绿真?”亮晶晶的眼里满是期待,期待得不得了。

    幺妹还以为他是对自己家的事上心,心里还道:好哥们,你这份情我记下了。

    “明儿咱们再商量商量,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。”

    “好嘞!你放心,我今晚就是不睡觉也一定会帮你想办法,给你想出一个世界第一好的办法!”

    对蔡明亮拍胸脯保证的态度,杨丽芝十分不屑:“切,你就吹吧,臭屁吧你,明儿想不出看你怎么见绿真。”她拉了拉胡菲,“你也听见的对吧?明儿咱们睁大眼睛看着……”

    幺妹没等她们说完,就被院里的人吸引了目光,那是她许久不见的牛屎沟朋友——张秋萍。

    跟她同岁的秋萍长得并不高,只跟春芽差不多高,皮肤黝黑,身材瘦削,鼻翼上是两片小小的晒斑,脸上是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懂事与沧桑。

    “秋萍。”幺妹主动跟她打招呼。

    张秋萍抬头,看见眼前这白净漂亮的少女,以为是看见了仙女,居然只是木讷的“嗯嗯”两声,呆呆的看着她,眼珠子像是不会动似的。

    还记得,小时候的她是多么天真可爱,多么活泼。

    幺妹没想到,才几年没见,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。“你……你怎么啦?”

    张秋萍往四下里一看,小老鼠似的,发现没人注意这边,才小声道:“我,我没事,我妈让我来告诉你一个事儿。”

    幺妹一愣,秋萍妈妈,是那位黄英伯娘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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