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”
那些平素引以为傲的观察力和冷静自持今天都不知去了哪里,他一而再地意外,从进到病房看到柳陶然开始,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喜怒哀乐,所有意志都化作对抗温柔的利器,逼着他刺伤她,赶走她,不要再看见她。
他忽略了病房里有段轻鸿这样的危险人物,忽略了陶然的手上的黑纱,忽略了他执意离开的这些日子,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。
为什么要道歉呢?所有的人……包括苏苡,为什么要向他道歉?刚才她选择段轻鸿的时候,他明明没有想象中的感伤和难过。
那是必然的不是吗?他们都明白,她的选择是必然的。
姜禹追出去,电梯已经不知下行了几部,太慢,慢到轻而易举就磨光了他的耐性,再多等一秒,他就要错过一生。
他只好从楼梯跑下去,住院大楼里来往的人潮冲散了他要寻找的线索,他急促的呼吸在冬日冰冷的空气里化作一团虚无的白烟。
“陶然!”他看到她的时候,她迎着北风飞快地走,几乎就快要跑起来,一刻也不愿意停,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。
“陶然……柳陶然!”
他终于追上她的脚步,拽住她的胳膊拦下她。她在他掌心发抖,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,眼睛也被泪水浸的通红。
想好要说的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口,最后只艰难地问了一句,“你妈妈……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
这下他终于看清了她手臂上的黑纱,跟她黑色的外套几乎融为一体。
冬天的一切色彩都太过沉重,肃穆的黑白,寂寥的深灰。
陶然别开脸挥掉眼泪,“不重要了,已经跟你没有关系。”
重锤总是留到最后,这句“没有关系”之前似乎总是他在说,现在才知有多么伤人。
“陶然,我不知道……”
“她弥留的时候我有打电话给你,是你没有接,然后再也联系不上你。”直到今天,才又再见。
不要说对不起,中间有那么多空白机会,他都没有问过一句。
“我没留意到有你电话,那几天实在太忙乱,小苡刚好苏醒……”一不小心,他又捅了自己一刀,这个时候提起苏苡分明就是自寻死路。
越在乎就越慌乱,可他偏偏没有手段,根本不知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,才能留住她,跟他多说一句话。
“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……我妈妈已经不在了,她不会怪你,反正我们没有结婚,你不是我的谁。”
之所以遗憾是因为他没能跟她结婚,可如果他不愿与她结婚,不能给她快乐,妈妈又凭什么觉得遗憾?
人生处处是悖论,生活就是这样的怪圈。
“陶然……”
“你不用自责,这样正好,我们谁都不欠谁了。”她开始挣扎,“你放开我,放开我!”
姜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陶然,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,不管不顾拼命地想要挣脱桎梏逃离,甚至拗断手脚,抛弃那些伪装坚强和快乐的壳都在所不惜。
她太疼了,说不上来的委屈和难受,闻见生人的气味都惊恐至极。是的,他现在也是生人了,曾经那样亲密过依偎过的人,原来只不过是陌生人,她或许从没了解过他。
胸口窒闷得像塞了一团棉花,深处却好像还有气血不断涌上来,不知是不是错觉,除了昏眩,她甚至感觉到喉头的腥甜,害怕张嘴就要吐出血来。
她用尽力气推开姜禹,跌跌撞撞跑到路边树下俯身呕吐。
她早晨什么都没吃,中午又错过了正餐的时间,胃里空空的,什么都没有。可即便是这样,呕吐的时候,仍然觉得这是世上最最痛苦的事情,仿佛能把身体的一切全部掏空。
还好,没有血,只有泪,眼泪大颗大颗落进泥土,很快就看不见踪迹。
她是不是快要死了?
姜禹脸色比她还要糟糕,从身后揽住她,让她依在他怀里,“怎么回事,有哪里不舒服?”
她只是摇头,拉开他撑住她身体的手,“你放开我就好,不然我还会想吐。”
身后的人僵住,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骄傲的姜警官脸上会是怎样生动精彩的表情。伤人的感觉这么爽快且简单,难怪他以前乐此不疲。
“你不要逞强,让我送你回去。”姜禹的痛苦并不是来源于她有限的恶语相向,他只是没想到,陶然有一天会连他的靠近都那么抵触。
喜怒和哀乐,如今有他来重蹈她覆彻。